淡淡的熏香,四溢在和室内。
萦绕在空气中的味道,就像雾一般笼罩着房间和众人的身上。
僧侣们诵读的庄严经文的声音中,间隙夹杂着少许“杂音”。那是女人们的微微抽泣声。死者的家属和亲人,坐在最前排。
和室内,黑压压的一片。那是跪坐着的众人,身上集体披着的漆黑丧服。就像停在树枝上的乌鸦的羽毛,被清晨的露水濡湿后,粘在身上似的。
坐在他附近的人们,就像模仿着彼此似的,低垂着脑袋,雕塑般坐在原地。之前同样是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和他们一样,小说家静静地注视着近距离的软垫和地面之间的缝隙,神游天外。而他的手指间正夹着一串木质佛珠,敷衍地移动着。
周围的人,该说是“客人”们,原本这里的位置是交给死者的同事们。由于死者本人从事职业的特殊性,这些人都是作家和编辑们组成的群体。具体而言,是与隶属于文桥出版集团旗下的出版社——学谈社,有着利益上来往的人们。
小说家的脑海里并没有太深的关于“死者为大”的观念印象。所谓的尸体,从完整性上而言,只是单纯的冰冷肉块,象征不了任何事物。静静地躺在棺木里的,不是死去的作家,被称为“矢崎昂”的人,而只是失去活动能力后残留下来的生物性构造。
这和他对矢崎昂本人的看法无关。他所知道的不过是身为“作家”的矢崎昂,没有资格去评判身为“人”的整体的对方。不过,他一向认为聚集起来静默的行为无法抚慰人心,并且对于绝大部分的集体聚会有着疏离感,仅此而已。
如果不是宇都宫慧的强烈请求,他不会来这里;如果不是顾虑到矢崎昂的家人们和朋友们的心情,他也不会静静地坐在这里,为死去的人祈祷,而是转身离开。
现在,宇都宫慧同样低垂着脑袋,坐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上,偶尔能看见几个熟悉的脸孔,是过去在作家聚会上见到过的。或是百无聊赖、或是面无表情。
(表面上)没有什么可疑的家伙。
如果说,这场葬礼上,有什么地方特别让他在意的话——
“宫城小姐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?”
*
没错。
宫城亚纪,那位本应在大学里享受着青春洋溢的现充人生,或者是趴在他房间的床上懒洋洋地度过一下午宅女生活的女性,正坐在他的后方,出现在这个与她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葬礼现场——小说家相信,有着这样印象的人,绝不只有他一个。
自从宫城小姐进入和室以来,就一直有人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看去。亚纪身上的成熟艳丽的氛围,和年轻女性的时髦感,令她具有着压倒性存在感,在登场的一瞬间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顺便一提,从刚才开始,宫城小姐炙热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后背。拜此所赐,只要转过头来,就能轻松地和她对视。
……很遗憾,在这样的环境下,没办法容许他以悠闲的心态开口说话。小说家只能用眼神示意对方,向坐在人群中的那位女性,送去疑惑的目光。
“?”
似乎没有意识到小说家的心情,亚纪微微地侧了一下脑袋。